5分六合-5分六合
5分六合2023-01-31 16:05

刘跃进的谦和与《从师记》的严苛——写在“《从师记》暨新时代学者散文研讨会”前******

  顾友泽

  刘跃进先生的新作《从师记》出版,拜读之后,收获颇丰。《从师记》是一部散文集,主要记载先生的求学经历以及与此相关的人与事。虽然是以自己的个人经历为线索,然而内容却异常厚重,这是因为作者早年生活的“那个时代,激情澎湃,如同我的名字,一直在‘跃进’中”,在介绍自己的求学经历时,不可避免地反映那个波谲云诡亦且波澜壮阔的时代。而且,作者转益多师,其所师从或交往者大多为学界名流,本身就有很多为人关注的事迹。如此种种,决定了该书的内容必然不同凡响,精彩纷呈而浑厚淳雅。

  虽然作者并不刻意抒情,甚至在情感表达上非常地节制,但这部《从师记》还是给读者带来了很多的感动与感慨,比如作者因母亲的提醒而失去了也许会产生美好爱情的机会而心情复杂就令人唏嘘,作者对自己早年学业先天不足而导致不得不放弃作家梦想的描述同样引起很多同龄人的共鸣,至于其在艰难环境中备战高考时表现出的坚韧不拔的意志更是令人感动。然而,最令我感动的是作者对学术尊严的维护与学者交往之间的温情。

  作者对学术与学者的尊严非常看重。他在《斯人已逝,德音未远》中谈到自己作为大三的学生看到傅璇琮先生的《唐代诗人丛考》时的感受:“我并不能完全读懂,但可以读出学术的厚重与学者的尊严,那是我向往的境界。”而作者自己到扬州大学讲学后,也同样得到了这样的赞誉,王小盾先生在给作者的信中写道:“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的深厚博大,其尊严及其生机,都由你谦和地表达出来。” (《求其友声三十年》)

  正是出于对学术尊严的维护,面对良莠不齐的学术界,作者忍不住对当前学术弊端提出严苛批评,其在《裴斐先生的傲骨与逸情》中指出当前学界存在消解经典,或者躲避经典,同时:

  在方法上,因循守旧,为论文而论文,为学位而学位,缺乏学术个性,更缺乏活的灵魂。在态度上,仰慕洋人,唯洋人马首是瞻,洋腔洋调。在结果上,书是越来越多,垃圾也越来越多。

  又在《从师记》中说 :

  现在有些专著,往往连概论都不如,只是依据既有的知识,预想一个题目,然后利用现代手段收集相关资料,拼凑成书。这样的成果,或许能给作者带来一定好处,对学术界来讲,几乎没有借鉴意义。

  作者平时与人交往温文尔雅,几乎未曾见其动怒,但是对学术界的不良风气,却还是直言其弊,体现出维护学术尊严的高度责任感。

  那么,如何维护学术的尊严呢?作者通过介绍自己所崇敬的师长,具体而形象地给出了答案。

  首先,维护学术尊严就要尊重学术本身。作者认为,学术本身是厚重的、博大的,无论是谁都无法全部把握,因而面对学术,始终要保持着谦卑之心。其在《好诗不过近人情》中谈到自己在杭州大学学习的体验:

  这些课程,内容浩繁,一时难以消化,但是它却向我打开了一扇窗,可以真正感受到世间学问的博大浩繁。

  在《从师记》中又写道:“大千世界,图书无限。一个人终其一生,也读不了多少书。”一个人取得的成就,面对既广且深的学术殿堂,何其渺小。故作者引用罗宗强先生的话说:“现在很多教授还不明白山外有山的道理,以为自己写了几本书就是专家。”学术研究如果局限在自己的小天地中,故步自封,结果必然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作者又引用姜亮夫先生的话:“登高望远,你才会知道世间学问的博大,自己的渺小,没有任何理由骄傲。”(《记忆中的水木清华》)面对学术,学者理想的状态应该像傅璇琮等先生那样“学问既深,义气自平。”作者赞美这样的状态,亦追随前辈的风范。

  基于这样的认识,作者认为,做学术研究最重要的是有学术品格。在这本书中,作者对师长们严谨的学术态度、扎实的文献基础、恢宏的视野、高度的文化责任感、坚强的毅力等不厌其烦介绍。介绍姜亮夫先生,写其临终前对学生的“最后最高要求”,令人感佩不已。记录叶嘉莹先生之论:“如果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那么真诚则是追求真理的重要途径。做人做事要真诚,学习钻研要真诚。真诚是做人的重要标准,古代这样,今天也是这样。”彰显出叶先生修辞立诚的风范。而记叙罗宗强先生指导作者写作学年论文的详细经历,则让我们看到罗先生一丝不苟、严谨到近于苛刻的程度的形象,而罗先生的学术品格也呈现在我们眼前。尤为令人感动的是,作者专门为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与名声,也没有令人瞩目的成就的社科院文学所图书馆主任汪蔚林先生作传,表彰其甘于奉献、勤勤恳恳,以专业的精神服务文学所的学者的事迹。在作者的眼中,学术分工并无高下之别,敬业的精神都值得人尊重。

  其次,维护学术的尊严就要求学术研究本身不俗。作者在《记忆中的水木清华》中特意援引王国维的话:“大抵学问常不悬目的而自生目的,有大志者未必成功,而慢慢努力者反而有意外之收获。”作者阐释说:

  王国维先生就是想告诉学生,做任何事情都不要有太强的功利性和目的性。正如陈寅恪先生所说:

  “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

  又在《从师记》中引用钱穆的话:

  我生平做学问,可说最不敢爱时髦或出风头,不敢仰慕追随时代潮流,只是己性所近,从其所好而已……世局有变,时代亦在变,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天地变,时髦的亦就不时髦了。所以不学时髦的人,可不求一时群众所谓的成功,但在他一己亦无所谓失败。

  作者高度认可这些说法,并且身体力行,其学术研究,不务空言,言必有得,往往能够从文献的细枝末节中发现历史的某些真相。而其对当下学子攻读博士学位的目的,也提出自己的看法:

  通过三年的专业学习,我们的学生真正了解到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无论从事什么工作,都会有益处。开卷有益,没有白费的工夫。重要的是要阅读,要有积累,不能有太强的功利目的。

  学术不仅不是追求世俗利益的工具,甚至学术本身并不带有目的,是无用之用。

  再次,维护学术的尊严要求学术研究者能够做融通的学问。钱穆在《中国文化与中国文学》中说:“欲求了解某一民族之文学特性,必于其文化之全体系中求之。”学术如果格局太小,很容易造成盲人摸象的局限。只有将局部放到整体中考察,才能真正发现局部的特征与意义。作者接受众多名师的亲炙,提出学术不能流于琐碎饤饾,支离破碎。其认为学术研究中的文学研究应该遵循刘知几《史通》中提出的才、学、识三者并存的原则,并阐释说:“才就是艺术感受,学就是文献基础,而识则是理论素养。”而当下有些研究,“仅就某一点而言,似乎有一得之见,但是,倘若通盘考察,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好诗不过近人情》)这样的研究,是不足为观的。相反,作者赞同这样的研究:“也许他们所研究的对象可能是一个很小的题目,但是在这课题的背后,你却感受到坚实厚重的学术支撑。”(《好诗不过近人情》)这些观点,正是师长们对作者耳提面命的结果。罗宗强先生教导说:“工夫要扎实,但不要钻牛角尖……思想还是开阔些好。”(《从师记》)姜亮夫先生在古籍整理专业研究生培养方案中说:“不要培养电线杆子式的专家,而是粗通中国文化的学人。”(《从师记》)在“最后最高要求”中提出:“培养自己‘普照’整个专业与中国全部文化史的能力”“不做支离破碎的学问。”(《记忆中的水木清华》)曹道衡先生起草的《先秦两汉文学博士生培养计划》提出:“应强调史料和作品本身,坚决反对空谈、人云亦云及发奇谈怪论。”(《从师记》)作者就硕士论文求教于魏隐儒先生,得到的答复是不赞成写空洞的诗文评类的文章。傅璇琮先生提出:

  学术著作,包括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应该似一级一级的楼梯,要扎实,便于扶着向上,使人能“更上一层楼”,以便“欲穷千里目”,而绝不能是用花纸包扎的虚阶,看起来颇能目迷五色,但一踏上,就会使人跌下,害人不浅。(《斯人已逝,德音未远》)

  受到众前辈的影响,作者也特别重视学术中研究资料的编纂,也多次介绍前辈学人在这方面的贡献,又现身说法,启人深思。

  学术之外,《从师记》这部书带给我的感动,是作者与众师长之间的情感。毫无疑问,作者对书中所介绍的师长怀有深深的感激,在《引言》中,作者写道:

  在我过去四十多年的求学经历中,老师们的影响既广且深……我很景仰他们,也很感念他们,很希望有更多机会将这种感念之情表而彰之。

  将众多师长的人格风范与学术成就记录下来本身就是情感的表达。而且,读者很容易发现,作者在很多篇章中都使用“感念”“感佩”这样的字眼,看得出作者是一位很容易动情的人。他在昆明偶遇魏隐儒先生时,表现得“喜出望外”(《“小室无忧”》),对于王继权先生的帮助,作者心存感激,“小子何德何能,竟能得到王老师常年的垂青,实属不易。”(《来谕惓惓,亲如促叙》)然而,我们又很容易注意到,作者在表达情感时却并不热烈,而是点到即止。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众师长的表现中。姜亮夫先生对清华大学及清华导师有深厚的感情,因为作者来自于清华,特意将其召至家中长谈。姜亮夫先生深情回忆在清华的学习与生活,言语中充满无限怀念与感激,“姜老经常感叹说自己曾在多所大学任教,再也没有遇到清华这样的好学校了”(《记忆中的水木清华》)。然而,姜亮夫先生直接的抒情并不太多,谈得更多的还是清华导师的学术与对其教导的经历。

  我想,这大概就是学者表达情感的方式,深沉而内敛。作者报考曹道衡先生的博士,是通过傅璇琮先生介绍的。曹道衡先生在病榻前告诉作者,他无意中翻出了当年傅璇琮先生当年的推荐信,并说出院后找来送给作者作纪念,后因曹先生去世而未能如愿。这是一件非常小的事,但从这件事中我们看到曹先生与作者情感之细腻,以及对于师生、同道间情谊的珍视。作者与众师友的交往,因学术而结缘,其淡如水,而这也正是众师友平时待人接物的态度。傅璇琮先生嘉惠学林,助人无数,在学界影响甚大,然而其八十岁大寿的庆祝场面冷清异常,因为傅先生事先约法三章,不允许大事铺张,这正是本色学者的处世之道。

  作者笔下的师长及作者自己,往往将对自己帮助与教导的母校、师长的感激当成自己宝贵的人生财富,将之作为一种精神传递给后人。姜亮夫先生曾很庄重地对刘跃进先生等人说:“清华导师也是你们的祖师,要不辱使命。”对学校的热爱、对老师的尊重与回报,最重要的,不是口头的称颂,也不是平日里的嘘寒问暖,而是将学校与老师的良好的风气传承下来,发扬光大,影响一代代学子,斯文不坠。有感于此,作者自己对教师这个职业也有明确的要求:“如今,我也是一名老师,也要像王老师那样,努力工作,培养学生,多出成果,这也许是对王老师的最好回报。”(《来谕惓惓,亲如促叙》)事实上,除此之外,作者还利用社科院文研所的平台及个人的影响力将年轻的学者组织起来举办读书会等活动,指导年轻学者,促进学术的繁荣。作者认为:“我现在依然持有这样的看法,一个年轻学者,能够得到前辈的扶持,确实会影响一生。”至于这本《从师记》,更是将师长所授与自己的心得毫无保留地贡献给学界,嘉惠学林,功莫大焉。我想,作者是将自己对师长的感激转化成了另一种形式,变成了指导、提携后进的动力。学术人的温情,大概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一代一代传递着吧。

  作者在《记忆中的水木清华》中写道 :

  水有源,树有根。一个人能走多远,要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有多优秀,要看他有谁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要看他有谁相伴。

  《从师记》这部书,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指点、陪伴我们这些后学在学术道路上前行的无声导师,也是直观展现学术的尊严与温情的舞台。我们感动于刘跃进先生勤勉好学的精神,羡慕其受教于众多饱学之士,更感激其金针度人。薪火相传,此之谓欤?

  (作者系文学博士,南通大学文学院教授, 南通大学诗学研究中心主任。)

5分六合

一个广东打工妹在唐山******

  “唐山下雪了吗?我好喜欢北方的雪!”11月22日是小雪,张有路收到了小云从广东发来的微信。他这才想起来,小云离开唐山快一年了,那年她来唐山的时候是几月,他忘了,可小云没忘。

一个广东打工妹在唐山

身穿汉服的小云在汲古书店

  2018年6月18日,是一个让小云永远记住的日子。

  这天,她从广东来到唐山,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行。

  在那趟北上的普通列车上,两天里听着简单重复的节奏,寂寞中又充满了向往。小云偶尔望望窗外,来时知道自己的去处,到时却一脸的茫然,好在手机中有导航。当听广播里说到了“唐山”,她便踏上了这片土地,走进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小云叫范婵云。

  她是广东云浮市罗定人,是个地道的广东妹。她生活的地方是山区,绿水青山间出门走路干活儿都能与山见面。小云有一个温馨的家,父亲、母亲和两个哥哥。家里地少,也没了农活,一家人都在外面打工,她也就随着家人到了广州。几年里她干过保安,卖过蛋糕甜品,也上过工厂的流水线。

  虽然小云学历不高,但她非常喜欢古典音乐和传统文化,特别是古琴。她想象着自己穿上汉服,在竹林下抚琴的样子,一定很优美,很有情趣。学古琴的想法由来已久,在广州也曾学习过,她想寻找自己喜欢的流派再学。但去哪儿学?找谁学?学费又怎么办?小云开始在网上搜寻。

  九嶷派,当在网络中搜到了这三个字,她一阵兴奋。这是古琴很有名的派别,这派的重要传人在唐山。于是,她便与赵凤宇老师有了交流。然后,小云拉上了行李箱,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一路北上来到了唐山。

  从南方到北方,一个独行者。一粒梦想的种子,寻找一片脚下的土地。

  赵凤宇也没想到,电话中沟通过的广东女孩儿,竟然说到做到,义无反顾地到了北方,来找她手机中的唐山,结识九嶷派。在火车站,老师接上她的那一刻,小云觉得与一座城市结缘,走进了与以往不同的生活。

  没有宿处,老师说先住他家;

  没有古琴,老师说先用他的;

  没有教材,老师说先看他的;

  没有学费,老师说先免她的。

  听了老师的话,小云心里踏实多了。老师说:“一个小女孩儿大老远地到北方来学琴,我有责任照顾好你,别让你父母担心!”可到了晚上,小云望着窗外的月亮,想着南方的家,清静的时候,忍不住给母亲打个电话。

  北方的空气凉爽且干燥,小云用心体会着。在这个既是课堂又是寝室的家里,老师和师母非常热情,当即接受了这个瘦小的外来妹,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师母怕她吃不习惯,努力做一些偏重“广东味”的饭菜。小云也挺懂事,学着干些小事儿。而大多的时间是学琴,老师为她设计了学习的课程。

  九嶷派是中国古琴中的主要流派,其创始人是著名的杨时百先生。该派琴学讲究吟猱节奏,琴风苍劲坚实,技法规整,自成一格,有着非常鲜明的特色。与婉转、柔和的琴派相比,其风格沉稳、刚健而雄浑,在近代古琴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是北方著名的琴派。九嶷派代表琴曲有《归去来辞》《平沙落雁》《广陵散》《胡笳十八拍》等。

  唐山的李浴星先生与古琴大师管平湖先生同为杨时百的弟子。李先生不仅精通古琴,是九嶷派代表人物之一,其在书画、篆刻、诗词艺术上也有很深的造诣,在京津地区颇具影响,李先生不幸于唐山大地震中罹难。李天桓是李浴星的儿子,深得父亲的真传,在古琴界很有名气,是河北省古琴协会首任会长。小云的老师赵凤宇和师伯孙来江等都是李天桓的学生,他们可称为李浴星先生的再传弟子。

  当正规学起来,小云却有些犯难,她没想到古琴中还有这么多说道。那七根琴弦,在老师的手下一拨一弹一揉一滑,就能奏出悠扬婉转、古朴雄浑、悦耳动听的乐曲,特别是随着乐曲的起起伏伏,寄寓心境,表达意境,展现出古琴艺术的奥妙,令人心生向往。打那时起,《流水》《梅花三弄》《平沙落雁》在她的脑海里转来转去。

  可是,小云口音地域特点鲜明,跟老师交流还需要磨合。她说:“就像广东式的煲冬瓜汤,刚开始沟通是需要下一定功夫的。慢慢地,就算音准方面相差个十万八千里,多说两遍大概也能理解半个意思。”

  老师说琴弦也是心弦,人的经历、知识、情感,与大千世界的变化聚集在这几根弦上,弹的是人性,是情趣,是文化,是表达,是宣泄。因此,每弹一次都是心灵深处的迸发,是天地日月的聚合。

  老师说琴与人相融,是以生活的底蕴为基础,以城市的文化为根脉,每一根琴弦都通古通今,连着世间万物。在不同的位置上,指法的不同就有不同的声音,高低中旋律、韵调都随心而动。

  老师说琴与事合一,这几根弦设在心里,人生路上经历的人和事,都会变成琴谱中的音符,一张琴中就是一片广阔的天地。

  老师说得很深,却很形象,真正是传道授业。小云觉得有了难度,甚至有些退缩。老师讲述了唐山人在大地震中的特殊经历,面对大灾大难的时候,怎么擦干眼泪、咬紧牙关、战胜困难,来鼓励她挑战自己。接下来,十个手指和七根琴弦,伴随着日月星光,一个广东小妹在唐山,时时拨动着心弦,弥散着支离的曲调。

  在“煲汤”中,一周的时间匆匆而过。

  之后,老师帮她租了房子,又介绍了一个打工的地方。小云来到了汲古书店。

  从学琴到打工,一个小书店。一点清淡的笔墨,书写一本手上的读物。

  汲古书店不大,但挺有名气。在唐山的书刊市场中,专营社科文艺类图书,因其经营特色,而在中国实体书店榜单上占有一席之地。

  张有路就是这家书店的老板,也是个篆刻家、诗人,在唐山文化艺术圈里挺有影响。

  到了书店,小云觉得陌生又神奇。这么大的空间里堆的全是书,让她目不暇接,她从来没有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么多的书。

  听老板介绍书店的活儿,小云很平静。“还管饭呢!”听说有工作餐,她惊讶地喊了出来。就冲这事儿,她心里有底了。虽然小云是个“小白”,但她很热情。活泼直率的性格,勤快好学、大嗓门的特点,爱说爱笑爱问的表现,没多久就被大家认可。这个戴眼镜、长头发的广东妹,就成了汲古书店的“代言人”,周边书店的人们也认识了她,小云有了名气。老店员艳丽对她如同姐妹,怕她一个人吃不好,从家里带来大虾、自制的腊肠,还有其他好吃的。小云也不客气,时间不长就尝到了多种唐山的美味。一天早上,她来晚了,一进店便拿出保温桶,里面是她按广东的风味给艳丽和老板煲的鸡汤,也算是一种回报式的感谢。

  很快小云熟悉了工作。书店有个书友微信群,小云为顾客和书友们介绍新书,帮着选书、打包、邮寄。闲下来的时候,小云也挑选一本喜欢的书认真看看,享受一下读书的乐趣。她最喜欢的《瓦尔登湖》,就是在书店读的。时间不长,她就养成了看书的好习惯,每次到了新书她总是抢先看。

  然而她心里惦记的还是学琴。因为赵老师有些特殊情况,小云就来跟师伯孙来江学琴。孙师伯的工作室在开平区,离市区较远,每次坐公交车往返要两个多小时。有时候天气不好,孙师伯不仅开车到车站去接,学完琴还要管饭,然后再送她到公交站点。孙老师说:“一个女孩子只身在外闯荡不容易,能帮就多帮点儿!”他一下减免了小云多一半的学费。小云学得挺认真,而且悟性挺高。老师叮嘱她学琴宁缓勿急,如吃热豆腐,不可心急。学习中她与琴友们结下友谊,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小聚一下。

  每天晚上,小云都要练琴,有时到很晚。第二天早上到书店上班,难免要迟到。她急急忙忙奔跑的样子和噼啪的脚步声,被书店四周的同行们所熟悉,老板和艳丽也习以为常,从没有责备过她。偶尔说一句“又来晚了”,小云不好意思地一笑了之。老板对她格外照顾,平时要求不那么严,时间上更宽松。给一些单位送书的时候就带上她,让她去认识唐山。周边的县区都去过了,小云也渐渐地熟悉了唐山。随着书友们越来越多,接触多了,大家也挺喜欢这个广东小妹妹,常常带些好吃的过来与她共享。

  慢慢地,小云发现汲古书店有些与众不同。唐山的知名文化人,时不时都来这儿品茶聊天,或写字画画,寻得闲情逸趣,书店文化艺术气氛很浓,非常受人推崇。

  看到不少书友跟老板求印索章,小云也有些动心。正好书店组织了“篆刻研习社”,义务传授篆刻知识。由国内著名的篆刻家郑一聪等指导,很快吸引了20多名书友,小云也加入其中。她还有“近水楼台”之便,可以得郑老师亲授,还能向老板请教。当刻完自己的名章,她高兴地喊了一声:“我成功了!”从此,她喜欢上了篆刻。

  当代著名作家梁晓声的《人世间》获得茅盾文学奖后,他来唐山签名售书。有路受邀为他专门刻制名章,小云看了有些动心。有路看出了她的心思,当即让她送到签售的现场。梁晓声称:“这是很特殊又很有意义的礼物!”他给小云签了名,还跟她合了影。小云说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么大的作家”!

  每年的元旦,书店还举办迎新诗会,唐山的著名诗人和书友们,以诗为歌抒情畅怀,回望走过的时光,开启崭新的岁月。那一刻书店爆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们把对未来的期许,带着文化的芬芳浓缩在这个书店里,每本书中的汉字仿佛都迸发出时代美妙的音符。那一刻小云被这种场景感染,她真想抱来古琴,弹上一曲,融入到辞旧迎新的喜悦中。

  2020年春节,正当人们享受节日的祥和时,疫情突发了。书店冷清下来,老板有些坐不住,书友们也不再问书,武汉成了焦点。没几天老板就成了发起人,书友们从全国各地发来信息,纷纷向抗疫一线捐款。小小的汲古书店宛若磁铁,时时吸引着书友们。有路说,这劲头儿就像当年唐山大地震后,全国人民支援唐山一样。小云被感动了,当即参与其中,帮助完成了一次爱心活动。最后,两万多元的善款寄给了武汉红十字会。小云再一次认识了唐山人,她越来越喜欢“汲古”了。

  在一次“我与汲古书店”的征文活动中,小云写道:

  在这之前,我对书的印象只停留在课本上,就连辅导书都不知道。在广州的时候有幸去过几回广州图书馆,看过几页故事书,“书”对我来说还是很模糊的。

  刚上班没几天,我便遇到了开发票的难事。手忙脚乱终于开好,双手毕恭毕敬递给人家。一小时后,我才发现书款没收。唉!唐山,是这样的吗?

  我只好从包里拿出两百元补上。我的过失,我的责任,我必须承担。

  有一天,我见到一个顾客有些眼熟,就问了一下上次开票的事。那人很淡定,拿出两百元,说就是来送书钱的。噢!唐山,是这样的呀!

  老板常刻印章,制作一些书签,写上金句,绘幅小画,寥寥几笔很是好看,然后被我随书寄给书友们。篆刻作品还被制成小挂尺、铜书签、T恤、手提书袋等“汲古”文创,很受书友们的欢迎。

  我感觉“汲古”是有性格的。书店门前摆着一幅字我特别喜欢,老远就能看见:“到此处才行一步”。我问老板是什么意思,他说还有后半句:“望诸君莫废半途”。对于篆刻我有时不上心,老板却总是关心,我常被“逼”着做“作业”。

  在唐山,在“汲古”,是我生活充实、无忧无虑的时候,也让我直率的性子更坦率了。喜欢这边做人处事的风格,我真想把时间调慢一点。我也想像梭罗那样,弄一本《瓦尔登湖》。

  从陌生到记忆,一个摄影师。一张青春的底片,凝固一道眼中的风景。

  然而,唐山没有“瓦尔登湖”,却有一个闻名遐迩的大南湖。

  南湖是由采煤塌陷坑建成的,水域面积是西湖的两倍。这是城市改造的优秀案例,成为了国家4A级景区,还举办过世界园艺博览会。

  小云听说了不少唐山风景,总想一睹为快,抓机会多了解了解唐山。于是,她先从自己住的周边开始行动。

  桃花盛开的时候,小云走进凤凰山公园,感受北方春天的柔美,牵出淡淡的家乡情思,欣赏着不同的春景,她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来拍照。

  拍了一阵儿,回看时觉得都欠精彩,只好再拍再看。“这个角度好些!”突然身后有一个男声提示她。小云回头一看,一位挎着相机的中年男士冲她点头微笑。他俩都没想到,就这么一次偶然的点头之交,微笑中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男士叫王军伟,是一名摄影爱好者。

  军伟在唐山电厂工作,干得是个技术活儿。业余时间喜欢书法,近几年来置办了相机,专攻摄影。他拍风光,也拍人物。唐山的一些著名景区他都去过,拍了不少作品,在圈儿内也有了知名度。

  自从凤凰山邂逅,小云和王军伟成了朋友。可这个朋友有点儿特殊,好像是“私人定制”,军伟一下变成了小云的“专属摄影师”,而且一拍就是两年多。

  说起这个心甘情愿的“专职”,军伟没有慷慨激昂,很平淡地说:“记录生活的真实,是对城市的喜欢。虽然这是举手之劳,可对一个外地人来说,却是一生的记忆!”军伟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他在福建上大学,也是一个人在外地。那天他在电脑上整理照片,叫爱人来参谋,他说了小云这事儿,妻子挺支持。

  军伟拍摄时,还向小云聊着城市的故事。她知道了唐山先有矿、后有市。广东人唐廷枢来唐山“打工”,建立了开滦煤矿。而另一个广东人邓培,在唐山建立了河北的第一个党支部,他还曾被列宁接见过。因为从广东来唐山“打工”的人多了,他们居住的地方取名叫“广东街”。“没想到广东人与唐山有这么深的渊源!”小云心里不断为广东人点赞!

  1889文化创意产业园,是中国第一桶水泥的诞生地,也是唐山在中国历史上“七个第一”中的一项。一座老窑炉,一台老机器,一群老建筑,留住了不平凡的岁月,也记录了一段非凡的历史,这是中国近代工业史上的辉煌。小云了解了城市的一页历史。

  7月的抗震纪念碑广场,是唐山人关注的地方,高耸的纪念碑彰显着抗震精神。1976年唐山大地震倾刻间使一座城市被毁,24万人罹难,是上世纪人类十大自然灾害之一。拍照的时候,小云神情凝重,她说这里寄托着唐山人的情感,在这儿不能嬉戏。她默读了碑文,又认识了唐山,更懂得了珍惜。再看看现在的城市,小云感到唐山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她把城市的细节,都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转眼就是秋天,这个播种和收获的季节,缤纷的色彩中,蕴含着美妙和浪漫。在唐山北部长城脚下的禅林寺,那棵千年银杏,一树金黄,满地铺金,深秋中风姿绰绰,尽展神韵。当站在树下仰视的时候,小云仿佛看到了莽莽苍苍的一片森林。遥望长城,她觉得共和国就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有五千道年轮。小云记下了城市收获的季节。

  小云喜欢雪,到了北方就盼着下雪。当看到大雪纷飞的时候,她坐立不安,马上有了一种冲动,高声喊道:“老板,下雪啦!我要看雪!”有路看她兴奋的样子,笑着说:“去吧!”

  小云撒腿就跑出书店。她回到住处换了汉服,戴上隐形眼镜,还抓紧化了淡妆,约上军伟,到了大南湖。厚厚的积雪,重新装扮了万物,天地间一片洁白的世界。小云尽情地释放,恨不得融入其中。军伟也毫不吝惜地一通狂拍,然后一张张地挑选,直到满意为止,把寒冷和饥饿都抛在脑后。小云说这是她在北方珍存一生的快乐记忆。

  不知不觉已经过午,两人走进一家小店,这是他们的老地方。一人一个烧饼一碗羊汤是惯例。从第一次拍照开始来这儿,每回都是军伟请客,小云习惯了羊汤的味道。

  通过拍照,小云又有意外的收获。她知道了摄影的调焦、构图、取景、角度,更悟出了生活应该脚踏实地,在不断奋斗中努力创造美好,学会用不同的眼光欣赏,实现自己的愿望。

  两年多的时间里,军伟为她拍了2000多张照片。因为家事,她必须回广东了。离开“汲古”倒计时了,军伟又来书店,给小云拍了穿汉服和弹古琴的纪念照。她要把这笔“财富”带回去。

  从熟悉到别离,一个书友圈。一根情感的琴弦,弹奏一段心里的乐曲。

  想家回家,朔风向南,小云又要回到南方。

  2021年 12月18日,风挺大,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

  上午9点多,张有路开车到了小云的住处,这天他要送站,小云就要离开唐山了。有路的脑海中又出现小云刚到书店时的情景,转眼已经3年半了。

  听说小云要回家了,全国各地的书友们都十分牵挂,在朋友圈中留言相送,一时成了热门话题。小云也显得忙了,书友们跟她约饭,找有特色的美食;专程到书店来看她,与她合影话别;买几本新书,请她签名留念。一段时间里,问候的电话不断。不少书友送来了礼物,有书画篆刻作品,唐山的皮影和陶瓷,手工艺品和新版图书,钢笔、丝巾和生活用品,还有唐山的特产。

  9岁的丫丫,特意给她画了一只鸡,寓意吉祥,“祝姐姐永远快乐!”一位书友赶不过来,动用“快腿”送来了礼物。“我整弄了两天两宿,怕赶不上你走,你喜欢不!”书友大姐姐亲手给她做了一个别具风格的小手包,又亲自送过来。小云举着欣赏,爱不释手。再一看已经有30多件礼物了,数着数着,除了惊喜,就是满满的感动。“这是我收到的最多最好的礼物,真没想到在唐山有这么大的收获!”小云一脸的喜悦。

  80多岁的张佗老师,是著名的书法家,他是李浴星先生的学生,也是唐山的文化名人。论起辈分,小云应该跟他叫师爷。每回来书店,他都打听小云学琴的事儿,问她有啥困难。当得知张老师身体有了状况,小云买了慰问品,让老板带她登门看望,再次聆听到一位长者的教诲,小云用心记下了那份浓浓的情义。

  16日下午,刚下病床没多久的张老师,拖着带病的身体来到汲古书店,拿来自己手书的“岭南九嶷”赠给小云做纪念。其中的用意不言自明,也并非只是对古琴艺术的期望。因为文化暖人,不只一时,而是一生。

  从住处到了书店,小云又开始忙起来,把自己的东西打包,那一大包书里既有《芥子园画谱》,又有关于古琴的专著,她说这是自己第一次买这么多书,都是自己喜欢的。然后出单,准备寄回家去。一算快递费得几百块钱,有路赶忙说:“你不用管了,写好地址就中啦!”这些日子里,让她感动的事儿总在发生。这就是唐山!

  十二时零六分,有路催她出发,小云乘坐的火车十三时零五分开。她和书店的两位姐姐拥抱告别,走出书城的时候,小云回回头,又挥挥手。阳光下,她与有路同行,身后一道影子紧紧相随……在去车站的路上,小云给师母、师伯、师爷语音留言致谢!

  在唐山站的西广场,强劲的北风掠开胸襟,掀跑了正午的温暖,逆光中小云的黑发飘飘,身后是老板有路。这正好是“一路顺风”,风中有朵吉祥的“云”,这寓意挺好。小云去取票,有路帮她看着行李箱。为了省钱她没坐高铁,买的是普通的硬坐车票,大约一天一宿到广州,然后再坐3个半小时的大巴才能到镇上。

  没想到一位“小姐姐”特意来送小云,她们是“篆刻研习社”的学友。但她俩没有拥抱,说是怕伤感而流泪。小云要进站了,小姐姐一直在背后跟着走,渐渐的,那只杏黄的行李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了有路才上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路的车拐弯儿早了,又转回到送小云的地方。回来的路上,有路话不多。

  有路是一名地震孤儿,下岗后开了这个小书店。除了对图书的喜爱,有自己的追求外,更多的是为了谋生。开店十几年来,他为读者提供了多少好书,谁都说不清。但在唐山,汲古书店早已名声远扬,成了一张城市的文化名片。有路也挺有性格,坚韧不拔的毅力,支撑他不断前行。小云的到来,让他多了一些柔情和怜爱。他想到大地震后,与哥哥姐姐一起到邢台育红学校的生活。一切都是在陌生和孤寂中开始,孤儿们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帮助,是学校和老师们给了他们家的感觉,那份特殊情感一直珍藏在自己心灵深处。纪念唐山大地震三十周年的时候,育红学校的56名唐山地震孤儿成了“邢台市荣誉市民”。“一座城市的爱心温度,是生命的情感刻度。”有路自言自语。

  回到书店后,再说起小云,和她一起相处三年多的艳丽,禁不住泪水扑簌簌地夺眶而出,诉说着与小云交往的一个个细节:她打工去过好多地儿,也干过好几种职业,大老远地来唐山了……大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在这儿她没有陌生感……小云也说唐山跟别处不一样,挺亲近!

  在一旁,有路在手机上查看着火车的行程,“快到天津了”,他觉得挺快的。不一会儿,小云发来了小视频,将这几天的照片配上音乐,把在唐山的日子浓缩在一起。看着看着再一回味,几个人就融入其中,眼里有了异样的感觉……

  “这是她在车上刚做的!”有路说。

  第二天,书店里摆放了两张小云和艳丽她们几个的纪念照片,书友们一见如昨。

  现在的小云,几乎每天都与书店和书友联系,她说时常想起推书的小板车,甚至在梦里都会听到车轮轰隆隆的响声,那响声一直萦绕在耳畔,很熟悉,也很亲切……

  “老板,啥时候来广东开书店啊?”是小云问得最多的。(施疑 张薇 葛昌秋/文 葛昌秋/摄)

中国网客户端

国家重点新闻网站,9语种权威发布

5分六合地图